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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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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不想愛我,還想要我一直愛你,阿浮,你如今怎麽這麽會打算盤了?】

一顆沙礫落入江麵,被水流溫和地包容,岸上人隻能見到水麵很快恢複平靜,卻不知這顆沙礫並非消失,而是沉進江底,永遠地留在這一條江流之中。

無論是曾經的浮澤江還是宴江,又或者是後來許多許多轉世,浮澤有多喜歡人類的陪伴,在一次次被遺忘或是離別的時候就有多失落,那種失落就像沙礫一樣沉在他的心底,漸漸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。

他畢竟是一條江,生命在誕生於遼闊土地上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永恒,他理解不了什麽是轉瞬即逝,什麽叫匆匆過客,隻一味地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,越是孤獨,就越是畏怯。

但時崤出現了,像是一位不大禮貌的打撈者,他說一不二地打破水麵的平靜,強行潛入到水底,他把浮澤攪到難以平靜,卻又細心地將那些陳年的沙礫一一撿起。

世子想起了所有,隻是與真正的浮澤還有一點不同,那便是他的記憶是從後往前看的。他先看到了時崤十世的陪伴,再看到對方的捨身相護,最後纔看到他們最初的相遇,以一個冇有被陰影籠罩的視角,終於看清了真正的時崤,感受到對方炙熱又真誠的愛意。

——無論他逃避、懦弱、無能或是弱小,無論他是什麽樣的五官、什麽樣的身份、出現在什麽地方,時崤都會追尋到他身邊,陪他度過漫長的孤獨歲月。他放下身份向他道歉,想方設法解開他的心結,用一雙寬厚有力的手,撫平水麵上一圈圈不安的漣漪。

剛剛醒來的時候,浮澤是茫然的,似乎這樣的記憶顛覆了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。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對時崤抱著什麽樣的情感,於是急切地向對方求歡,直到被小心翼翼抱在懷中,才終於發覺自己對這份愛意有多依賴,哪怕給不出同等的迴應,也自私地不願離開這份陪伴了。

所以他對皇上說“不想再被丟下”,而不是什麽愛與繾綣。

皇上後來恨鐵不成鋼地又說了幾句,浮澤乖乖聽訓,不再做辯解。

又過了平靜無波的三年,進入朝堂的浮澤做事越發低調,倒是個子開始快速竄高,到十九歲,終於算是徹底褪去稚嫩的模樣,真真正正地長開了。

時崤一頭捨不得他長大,另一頭則對他越來越接近原本模樣的麵容心動不已,有一回在床上做到興頭處,一不小心又暴露出本性中的惡劣來,停下動作抱著浮澤逼問“是不是吃著本座的精長大的”。原本就是過過嘴癮,哪知浮澤安全感充足的時候竟是那般乖巧,真的埋在他肩上點頭承認,把這一界之主撩到當場鬼氣逆流,忍到滿頭青筋才剋製下來冇把人類做壞,此後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再問類似的問題。

這一年,皇上與浮澤在朝堂上裏應外合,扳倒了一波又一波的心懷鬼胎者,到秋天的時候,隻剩下當初扶持皇帝上位的丞相。臨近過冬,北邊蠻族為爭奪物資頻頻來犯,丞相的心腹,也是當年屠滅國公府的主將自請帶兵前往鎮壓,皇上大為讚許,為表支援,當場又指派了一名素來中立的文官為隨行軍師——即是浮澤,至少在丞相一派眼中,是個“頗有才學但不得皇上重視”且“年紀輕好拿捏”的角色,便也冇有異議。

大軍抵達前線的一個月整,京城下了第一場大雪,前線快報傳進宮中,說是主將帶領小隊奇襲敵營時不慎遇上暴雪襲擊,隊形被衝散,儘數斃於蠻族大刀之下;又過了半日,宮中還未將回覆送出,另一封快報又加急傳來,稱敵軍乘勢追擊,軍師身邊某一心腹頂到前方,暫且化解了危機。皇上拿著快報連連讚賞,當著文武百官之麵,當場下旨由軍師接管兵權,儘快拿下此次戰役。

前線與京城隔著十幾日的路程,此時的北疆已經是冰天雪地,積雪足有半人多高了。

軍師營帳中,浮澤從箱中抱出一柄格外淩冽的長槍,時崤幾步上前單手接過,另一隻手替他攏了攏披風:“其實冇有必要,人類又傷不了我。”

“現在軍中群龍無首,至少要做個樣子給他們定定心的……抱歉。”

時崤意外地挑眉:“為什麽道歉?”

“要勉強你做這樣的事。”浮澤碰了碰他的鎧甲,“但隻要打贏這一役,便能順理成章收歸丞相一派的兵權,我想做的事也就快實現了,所以……”

“嗯,我知道。”時崤忍不住低下頭親了一下他凍紅了的側臉,“隻是許久不穿,有些不適應罷了。”

主將暴斃,軍師及其下屬臨危受命,接過兵權帶領大軍退敵成功,這是皇上早已寫好的劇本,時崤不捨得讓浮澤去涉險,所以自願上場出演。

出營帳之前,冇有持槍的另一隻手又被拉住,時崤低頭,撞進浮澤一雙略帶緊張的眼。

“其實你穿盔甲很好看……比那幅畫中還好看。”浮澤這樣告訴他。

先是意外,隨後又是那種胸膛被擠占得滿滿噹噹的感覺,時崤高高束起在腦後的發無風自動,等反應過來的時候,已經胡亂纏住了浮澤的小臂。“阿浮——”他反過來把浮澤的手握緊,放到嘴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,又舔了舔:“——你真叫我不知還該如何喜歡你。”

“像現在這樣就好了。”對方極其小聲地答。

“嗯?”時崤冇聽清,稍微彎腰湊近他的臉。

卻聽他側開眼神轉了話題:“我以為你不喜歡這個裝束,和這個地方的。”

“嗯,原本的確有些膈應。”時崤偷偷親了好幾下浮澤的嘴,“我死的時候也是在大雪的前線,穿著這樣的盔甲。但是阿浮喜歡,我也難再討厭了。”

冰天雪地,這一戰對於雙方來說都不好打,時崤不能乾擾人間秩序,更不能主動殺人,好在他一雙鬼眼能分辨出哪些人本就該命絕於此,順手就以鬼王的身份將其魂魄收歸,看在身後士兵眼中,便覺得自家的新將領所向披靡,一時士氣大振,很快將蠻族壓退十裏之外,潰不成軍。

而隨著這一戰的大獲全勝,朝堂上僵持多年的天平終於慢慢開始發生傾斜。

再後來,大軍回到京城已經是入了春,那位一戰成名的“心腹”按照劇本所安排的一樣在回京途中“傷重而死”,浮澤獨自將虎符護送回京、歸還天子,天子大加惋惜。同年夏,天子親自為浮澤舉辦加冠儀式,並授予國公爵位,已經有名無實的丞相這才意識到水麵之下的彎繞,可惜為時已晚。

浮澤二十二歲那年,當著滿朝文武之麵上書檢舉丞相,多年收集的證據一件件一樁樁擺到天子案上,攤開在太陽底下,滿朝駭然,皇上震怒,當場將丞相一派下了獄,決意徹查。

又過了一年,浮澤二十三歲,昔日國公府謀逆的罪名終於被洗刷,浮澤作為唯一後人搬回了塵封已久的老宅,他站在院子,看著追封賞賜之物擺了滿院,卻不開懷,隻感覺如釋重負。也不知怎的,突然起了衝動,轉身尋著時崤,一股腦窩進他懷裏,還像當年十四歲一樣:“都結束了,你帶我走吧。”

“不怕我帶你回鬼府嗎?”時崤用手托著他的臀腿問。

“怕。”浮澤點頭,“但是我冇地方去了。”

於是半年後,他們離開了京城,一路南下,回到了最初相遇的,四季溫暖的西南地界。

時崤找回了當初宴淮之畫他的那副畫卷,掛在他與浮澤共同居住的小房子裏,浮澤問他真的不在意當年的枉死嗎,他倒坦然:“宴淮之不過是畫師,這畫真正承載的記憶是我們之間的過去,比起枉死,我更慶幸得到你。”

有時候也會拉著浮澤的手去摸畫上的自己,從臉摸到腰:“我想阿浮每日這樣多看看我,看多了,也許就能多喜歡我一些。”

浮澤聞言就不願摸了,掙紮著縮回手:“我不知道該怎麽做。”神情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冇關係,我會等你的。”

“那……”浮澤轉頭,“如果我一直做不到呢?”

時崤半笑半哼地嗤了一聲,聲音裏倒未見不愉悅,反而從背後將浮澤圈進懷裏,用臉頰親親密密地蹭那側臉與鬢發:“不想愛我,還想要我一直愛你,阿浮,你如今怎麽這麽會打算盤了?”

他張嘴,將人類溫溫軟軟的耳含進了嘴裏。

浮澤敏感地哼了一聲,有些委屈,但也心虛,不知如何回答。

時崤舔夠了,轉而在他耳後親了好幾口,用說悄悄話的音量道:“……我自然會一直愛阿浮的,阿浮不愛我,就罰你永遠被本座**,好不好?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浮澤的睫毛抖了抖。

衣袖下,他手腕處的印記又開始發熱,金色的邊緣比先前更亮了許多度,漸漸向內侵蝕,覆蓋了原本黑色的羽毛,隻是誰都冇有發覺,誰也不想去發覺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:

有人的老色皮人設永遠不會倒,是誰,我不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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